1
每天早上8点半,我们拘留所照例要开“交接班大会”,由前一天值班的管教向当天值班管教介绍拘室的情况,尤其要介绍那些吸毒的、转刑的重点人员。张瑜就是一个待转刑的重点人员。她半夜入所,据说是因为用壁纸刀划伤了他人面部。交班的管教说:“她在人脸上划的口子不小,还挺深,轻伤是跑不了的,等鉴定结果出来就要转后院看守所了。”
行政拘留和刑事拘留完全是两种性质,很多人在知道自己将要转刑事拘留的时候都接受不了,甚至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,我决定重点关注张瑜。由于她入所时间晚,同事还没来得及与她进行入所谈话,这个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。
我没急着把张瑜提到管教室,而是先在监控室里观察她。监控画面里,张瑜正端坐在铺板上,嘴巴一张一合,好像是在说什么。其他人看似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但身体都微微向张瑜的方向倾斜,显然是听得很认真。
“张瑜是在说自己的案情吗?”我心里一动,马上请监控室的值班民警帮我放出201拘室的声音。老旧的设备“嘶嘶啦啦”地运转起来,传出的声音并不清晰。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,才发现张瑜并不是在讲案情,而是在说怎么存钱才能将利益最大化。
入所档案上写着,张瑜是一名银行职员,这不禁让我对她伤人的原因更好奇了——在我们这座小城市,银行职员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,这类从业者往往会有意规范自己的言行,如无极特殊的情况,绝不会贸然做出让自己丢掉工作的事。但张瑜却做了,而且她似乎对自己伤人的事还满不在乎。
我决定把她提到管教室,开始第一轮谈话。
张瑜37岁,但看起来很年轻。她有一头乌黑茂密的秀发,编成了一个蓬松的辫子甩在脑后。眼睛也清亮,神态中还透出一股少女的娇憨,显然没怎么受过生活的磋磨。可能是刚在号子里给大家普及了金融知识让她很有成就感,她坐在我对面,脸色红扑扑的。
我借着这个话题起头,问她在哪个银行工作,具体做什么业务?张瑜说自己是一家国有银行的业务经理:“如果你以后有贷款需要,可以找我。”
聊了一会儿,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,便问她和受害人严莉是什么关系:“你为什么要划伤她的脸?”
张瑜飞扬的神采立刻黯淡了下去,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头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张瑜说,她和严莉同处于一段三角关系中,严莉是那个男人的妻子。讲到这儿,张瑜欲哭无泪,痛苦得五官都揪在一起了:“他一开始告诉我他已经离婚了,我不知道自己是小三儿。”
张瑜已经年近四张,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,怎么会轻易被男人骗?面对我的质疑,张瑜叹了口气说:“如果有一百个人遇到和我一样的事情,恐怕有九十九个都发现不了自己被骗!”
2
那个男人叫李骏,是个做土建生意的小老板,他经常到银行来办业务,一来二去,就和身为业务经理张瑜加上了微信。
当时张瑜35岁,正处在“空窗期”——2年前,她实在无法忍受经常作妖的婆婆,于是结束了一段长达8年的婚姻。离婚后,儿子归她,平时跟着她父母生活。
李骏通过张瑜的朋友圈内容,判断出她还是单身,继而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。短暂接触之后,张瑜对李骏的外表、财力都很满意,她也知道,已经40多岁的李骏条件如此优越,不可能没有过婚姻。询问之下,李骏也向她“坦白”,说自己确实结过婚,现在已经离异,2个女儿跟着前妻生活。
于是,张瑜放心地跟他交往起来,两人很快同居了。那段时间,李骏对张瑜很好,平时有应酬都会带她参加,当然,张瑜也帮他促成了不少生意。在家务方面,李骏承担了很多,特别是他有一手好厨艺,让张瑜愈发觉得他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,于是带他回家见了父母。第一次见面,李骏对两位老人非常尊敬,到了家里就抢着干活,把二老哄得心花怒放,当场就同意把女儿交给他。
得到了父母的认可,张瑜便提出去领结婚证,可是李骏总有借口,不是“今天有事”,就是“明天日子不好,不适合结婚”。尽管如此,张瑜还是没有怀疑过李骏的婚姻状态,因为他们每晚都一起过夜,“如果他是一个有家庭的男人,怎么可能天天不回家呢?”
就这样,两人在“领证”与“不领证”之间来回拉扯了几个月,终于有一天,李骏露馅儿了。
那天,张瑜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,闲着无聊,就刷了刷微信朋友圈。结果,她发现有个“共同好友”在李骏的朋友圈底下评论:“姐夫,过节带我姐回老家吗?”
说到这儿,张瑜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:“我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,整个人都懵了!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有时特别准,我当时就想,李骏一直拖着不跟我领证,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离婚。”
张瑜感觉天旋地转,手脚无力,她强撑着把车开到路边停下,然后在自己的微信联系人中,找到了那个在李骏朋友圈底下发表评论的人——那人是张瑜在工作中偶然加的一位客户,双方一直没有联系,连朋友圈的“点赞之交”都算不上。
此时张瑜已经心乱如麻,她什么都顾不上了,直接把那条朋友圈截图发给对方,开门见山地问:“你和李骏是什么关系?”那人说,李骏是他表姐夫。再问,他说李骏一直没离婚。
“我形容不出来当时是什么心情,就感觉天都塌了!”
愤怒的张瑜马上拿着聊天记录去质问李骏,李骏并不否认,只说他们的夫妻感情早就破裂了,不过是为了孩子才一直没有去办手续。他求张瑜给他一点时间,他保证很快就会去办离婚手续,之后就跟她结婚。
张瑜痛苦地纠结了一番,她认真审视了自己和李骏之间的感情,觉得是“真爱”——毕竟李骏长年累月不回家,他老婆也没有找过他,看来,他们的感情确实是破裂了。
于是,她决定再给李骏一次机会。
3
2019年“五一”,张瑜和李骏商量好要一起出去旅游,谁知临行前李骏突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。此时女人的第六感又发挥了作用,张瑜猜测李骏肯定是跟老婆一起回老家了,于是匆匆买了一张车票追了过去。
李骏曾带着张瑜回老家见过父母,到了车站,张瑜给李骏发了一条微信,告诉他自己来了。然后,一直联系不上的李骏主动打来电话,让她“有什么话回家说”。张瑜当然不同意,让他立刻把话说明白,结果他什么也没说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李骏的这一举动,让张瑜更加确信他就在老家,于是她凭着记忆来到了李骏父母的家门口。她再次发出一条微信,李骏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,责怪道:“我不是让你先回家吗?”
张瑜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:“你老婆是不是在里面?”
李骏冷着脸,点点头。这时,张瑜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十分尴尬——“我是小三儿,里头的是原配,我凭什么来抓奸呢?他让我先回去,我也只能自己先回去了。”
从老家回来之后,李骏迅速搬离了张瑜的住所,回到了自己家。他说,张瑜追到他老家的出格行为让妻子严莉察觉到他出了轨,严莉用两个孩子作要挟,要求他必须回家。他让张瑜放心:“最多一两年,我就会跟严莉离婚。”
作为旁观者,我觉得李骏的这番说辞漏洞百出——他的行动已经证明他决定放弃这段不道德的感情、回归家庭了,之所以还让张瑜等他,就是怕激化矛盾,想冷处理而已。但张瑜却不这么认为:“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打视频,就当着严莉的面。她能听到我们互相倾吐爱意,诉说思念,但她从来没说过什么。我想,她也知道,在三个人的感情里,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儿!”
我被这个说法给气笑了,于是提醒她:“他如果真的爱你,就不会让你背负小三儿的骂名,没名没分地跟他在一起。何况他都已经搬走了,你们都不在一起住,你怎么还相信他爱你?”
张瑜一脸严肃地替李骏开脱:“他是想离婚的,可是严莉太难缠了。他搬回去就是为了劝严莉好聚好散,他们毕竟有两个孩子,他不想撕破脸。”
听到这里,我问道:“因为严莉坚持不离婚,所以你就去伤害她,逼她离婚,对吗?”
张瑜急得伸出两只手拼命地摇:“不是,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,我拿刀是为了吓唬李骏。”
回想起那天的经历,张瑜感觉自己好像在梦中。
她说,以前她和李骏打视频,严莉都当没看到、没听到,但那天严莉不知道发了什么疯,在电话那头不断地辱骂她,她气不过,就到严莉家楼下去***。
到了之后,她先给李骏打了几十个电话,他都不接。她孤零零地站在楼下,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。“我特别讨厌冷暴力,我宁愿他跟我吵一架,也好过这样晾着我。我当时就感觉心里有一股火发不出来,就必须让李骏出来见我!”
张瑜不断地给李骏打电话、发微信,终于得到了他的回复,他说严莉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,如果张瑜再逼他,他就只能跳楼了。张瑜觉得,这已经不是出不出门的问题,而是她能不能竞争得过严莉的问题。“我当时就问李骏,在他心里,到底是严莉重要,还是我重要?今天严莉堵着不让他出门他就不出来,那严莉不让他离婚,他是不是也不离了?”
她左思右想,从车里翻出了一把拆快递用的壁纸刀,放在自己的手腕上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李骏,跟他说:“你跳下来吧,我跟你一起死!”
发完这条微信,张瑜笃定李骏一定会出来,就站在单元门口等着。谁知率先冲出来的不是李骏,而是严莉。
张瑜在描述当时的场景时,仍然心有余悸,她的眼睛里流出惊恐:“她来得太快了,我完全没反应过来。她一边骂我是‘小三儿’、‘狐狸精’,一边过来揪我的头发,扇我耳光。我伸手去挡,却忘了我手上还拿着壁纸刀……”
张瑜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,语气充满了懊悔: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只能说太巧了。如果我当时不是心烦意乱忘了把壁纸刀放回去,如果严莉没有直接冲上来打我,如果李骏及时把她拉开……”
可惜,没有如果。事实就是,张瑜划伤了严莉的脸,导致严莉毁容,张瑜将要受到法律的惩处,她们两个都是输家。一般程度的故意伤害罪的量刑标准是三年以下***、拘役或者管制,张瑜什么时候能出去还是未知数。而且,她一旦受了刑事处罚,银行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。
事已至此,张瑜却依然执迷不悟:“李骏说了,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解决。他会跟严莉离婚,等我出去,我们就结婚。”
4
把张瑜送回拘室,我还是不放心,于是嘱咐“耳目”刘淼注意观察她的动向,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刻向我汇报。之后我又在监控室盯了张瑜一上午,见她还有闲心跟拘室里的人说说笑笑,我才算稍稍放下心来。
下午,办案单位来拘留所提询张瑜,我带她来到提询室。提询室是一间长屋子,中间用一道装了铁栏杆的墙隔开。我感受到张瑜的紧张,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。
张瑜不安地绞着手指,天真地问:“你们是来放我出去的吗?”
**严肃地摇了摇头,说:“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你,严莉还没有去进行司法鉴定,你现在还有机会跟她达成和解。”
张瑜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,见话说得太委婉,她听不懂,**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:“严莉的伤口有多长你也知道,肯定能够轻伤。如果她鉴定出轻伤,这就属于刑事案件,公诉的,就算到时候她想反悔,不告你都不行了。现在趁着她还没去做司法鉴定,如果你能得到她的谅解,让她放弃追究你的责任,你就可以不坐牢。明白了吗?”
听到要坐牢,张瑜害怕了:“明白了,明白了,那我怎么才能得到她的谅解呢?”
**只能坦诚告诉她:“你自己在拘留所里不方便,可以让你的家属在外面找她谈一谈。”
从提询室回拘室的这一路,张瑜都有些魂不守舍的。直到这时,她才知道害怕,也第一次对李骏的话产生了怀疑:“他说他会处理好所有事,但我也不能全指着他,你说对不,管教?”
得到我的肯定之后,张瑜不好意思地提出了一个请求:“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,我知道今天不是打电话的日子,但是我怕不赶紧去找严莉谈,她去做司法鉴定就完了。”
张瑜怕保不住工作,我也没理由死守着规定为难她,得到我的同意之后,张瑜十分认真地给我鞠了一躬。打完电话,她又向我要纸和笔,说想给严莉写一封道歉信。
因为笔头是尖的,属于危险品,我不能让她带进拘室,所以就让张瑜在管教室里写。我看着她“刷刷刷”地落笔,很快就写满了一张A4纸,她意犹未尽,把纸翻过来继续写,又写了满满一面才停笔。张瑜希望我把这封道歉信交给办案民警,由他们转交给严莉:“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伤害她。”
我将这封道歉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,张瑜在信中说,严莉和她一样,都是无辜的受害者,她自己再怨恨也不会找严莉发泄,更不希望严莉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。“这一切发生之后,愤恨一度充满了我的大脑,但我恨的是命运,恨命运为什么要给我接二连三的打击。”
看完这封信,我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3天后,张瑜的父母打来电话,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:严莉同意和解了,条件是赔她80万元。
一开始,张瑜的父亲去找严莉谈,可她根本不说自己想要多少钱。张父咨询了几个懂行的朋友,提出赔偿50万,但严莉不同意,张父只好一点点往上加,直到提至80万,她才同意不去进行司法鉴定。张瑜的爸妈都是从国企退休的,小有积蓄,但这笔赔偿金还是掏空了他们的家底,“是把棺材本都赔出去了”。
挂断电话之后,张瑜蹲在地上,双手抱膝,哭得头都抬不起来了。我安慰她说钱没了可以再赚,起码她的工作保住了。张瑜双眼失神地念叨:“我真的没想到,怎么会赔这么多钱?”
在我们这个小城市,80万元的赔偿金的确很高,但严莉毁了容,多要一点也说得过去。张瑜问我:“你说,她想要多少为什么不直接说呢?”
我一下子反应过来——严莉的做法很聪明,如果她直接开口要80万,张瑜这边就可以报警告她敲诈勒索。而她不主动要价,就可以规避这个法律风险。相比起张瑜的冲动、不成熟,严莉处事显然老道得多,虽然不知道她是本身聪明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,但无论如何,张瑜都斗不过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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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瑜哭过一通,终于缓过劲儿来,她狠狠地把眼泪抹在裤子上,愤愤地说:“为什么老天爷偏要跟我过不去,接二连三地打击我?”我记得她在道歉信上也这么说过,就问过去发生了什么事。
张瑜便跟我讲起了她那段失败的婚姻。
她和前夫算得上是青梅竹马,两人在同一个家属院里长大,彼此知根知底。考大学时,男孩选择了与这家国企相关的专业,毕业后顺利回来就职。而张瑜想跳出这个圈子,选择了金融专业,毕业后去了银行。两人感情很好,工作稳定后就打算结婚,张瑜本以为父母会支持,没想到却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。
“他们说我前婆婆矫情,不好伺候。当时我觉得没什么,毕竟我又不是跟婆婆结婚,如果我们合不来,远着点就是了。”张瑜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不顾我爸妈的劝阻,一头扎进了那个火坑。结婚之后,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多么天真可笑。”
张瑜的前婆婆是家属院里的“名人”,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,三天两头请假,而且她自己请假不说,还非得让丈夫也请假在家照顾她。她的丈夫是正经的大学生,本来在那个年代十分吃香,但就因为总请假,导致事业一塌糊涂。
公公的事业好不好,张瑜不在乎,但没想到结婚后,婆婆又把“魔掌”伸向了儿子。“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病,三天两头让儿子请假去伺候她。我说给她请个护工还不行,就必须得见到儿子才能好,我看她就是装的!”
我问张瑜,既然前婆婆这么奇葩,为什么不及时止损,早点离婚,反而拖了8年?张瑜说,婚姻是很复杂的关系,牵扯面太广,离婚也不是说离就离,得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考虑到。“一来我跟前夫有感情,二来我们有孩子,我想尽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”。
“那你最后是怎么下定决心离婚的?”
几年过去了,再提这件事,张瑜还是气愤不已:“我本来想,老公事业发展不了我也能忍,大不了我努力工作,多赚点钱呗!谁知道那个老妖婆祸害了自己的老公和儿子还不满足,还要祸害我的儿子!有一次她犯病,非让我儿子从学校请假回去看她,就是这件事,让我下定决心离婚了。”
为了防止婆婆继续祸害孩子,张瑜拼尽全力争到了儿子的抚养权,但又觉得对不起爸妈:“我不听他们的话,非要跟前夫结婚,最后离婚收场不说,还连累他们这么大年纪帮我养孩子。”
她叹了口气,继续说道:“因为我在妈宝男身上栽过跟头,所以我再找对象的时候就想找一个有主见的。李骏就挺有主见,结果又弄成这样,还让我爸妈把养老钱都赔进去了。”说着说着,张瑜又激动起来,她强烈要求给李骏打一通电话:“我得问问他,知不知道我爸妈赔给严莉这么多钱!”
看着她几近癫狂的样子,我不得不同意她打这通电话。我担心她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不知道她那脆弱的神经能否经受得住再一次的打击。幸好,张瑜是笑着挂断电话的:“李骏说了,这80万就当作他在严莉那里的‘赎身钱’,以后他就是我的了。”
我感觉这个说法怪怪的,这笔钱明明是严莉毁容的赔偿金,怎么就变成了李骏的“赎身钱”?再说,一个要靠小三儿“赎身”的男人,靠得住吗?
张瑜显然没有这种担忧,她在拘室眉飞色舞地跟人讲,自己吃尽了感情的苦,现在终于要苦尽甘来了。等她出去,她要跟李骏结婚,还要再生个属于他们的孩子,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过日子。
她在拘室跟人炫耀,说李骏体贴,又是做饭,又是拖地,简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。但是她却没想过,李骏在原配那里被伺候得十分周到,他凭什么放着当大爷的日子不过,要去给张瑜做小伏低呢?
张瑜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。
“真是个傻子!”刘淼把拘室里的人的想法告诉我,“我们都觉得那个男的不会离婚,张瑜爸妈赔的这80万,就是给他和原配享受了。”
我觉得如果真是这样,张瑜无疑是“赔了夫人又折兵”,第三者当到这份上,有点惨了。
“惨?惨就对了。”刘淼露出一个不屑的神色,“她都快四十了,还天天情呀爱呀的,她不惨谁惨?”
刘淼坐在管教室的椅子上,絮絮叨叨的:“管教,你年纪小,还没结婚,不了解男人的想法。张瑜的那个男人啊,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原配离婚,他跟张瑜在一起,就是把她当成生活的一剂调味品了。他们在一起快两年了,也该腻了,他搬回原配那里就是想跟张瑜分手。现在张瑜没钱了,原配手里却有80万,他跟原配在一起花钱不好吗?傻子才会离婚呢!”
我不得不承认,刘淼说得很有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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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莉拿到赔偿金之后,放弃进行司法鉴定,于是张瑜故意伤害的案件只当做普通的治安案件来处理,她被拘留了几天就放出去了。
张瑜离开拘留所的那天,对未来满怀憧憬,她对我说:“如果这次意外能让李骏早点离婚,也算是一件好事,不枉我在里面蹲了好几天,还赔了80万。等我们结了婚,生了孩子,我这辈子坎坷的情路也就算走到头了。”
我想起刘淼的话,但不想破坏气氛,只例行公事地嘱咐她:“出去之后好好生活,汲取教训,遇事别再冲动了。”
张瑜笑着答应。她走出大铁门,目光在门口梭巡一圈,皱着眉头自言自语:“李骏怎么还没来接我?”
铁门缓缓关闭,我看到张瑜的背影仍旧孤独地站在原地。
时间久了,我渐渐淡忘了张瑜。直到有一天去银行办事,突然想起她就在这家银行网点上班,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大堂经理:“张瑜今天上班吗?”
大堂经理问:“你找她有什么事?”
我想了想,说我是她的朋友,正好路过,想来看看她。随后,大堂经理带我去见了张瑜,她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不一样了——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,看起来十分疲惫无力,她的头发也变得干枯粗糙,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打理了。
看到她这副样子,不用问,我就知道她和李骏的结局了,但张瑜还是主动说起了后来的事。
“我从拘留所出去之后,就一门心思地等着李骏离婚,可是等来等去,等到的却是他把我的电话拉黑。后来我又去他们住的地方找过,邻居告诉我,他们已经搬家了。”张瑜说着说着,把脸埋在手心里,“呜呜”地哭起来,“我真傻!”
看着张瑜这副样子,我心中有点酸涩,情绪十分复杂。她先被人欺骗了感情,又为爱去破坏他人家庭,在这场闹剧中,严莉毁了容,她损失了感情和金钱,都是可怜的女人。只有李骏,从容地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,最后浪子回头,成了最大的赢家。
(文中人物皆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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