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菜,下饭。
有吃饭下饭的吗?有。
小时候早起,家里没泡饭,出去早点摊,买个粢饭团:糯米饭裹油条,吃得脸上沾米粒儿。
糯米饭加糖,油条脆咸,吃得噎了,灌一大口豆浆;吃饱了,拍拍肚子,上学去了。
也有糯米烧麦:这会是酱油糯米为馅了,外面裹面皮,蒸软了,皮薄米香,吃着挺香,如吃肉粽,只是没肉罢了;吃饱了,拍拍肚子,上学去了。
到上海上大学,发现粢饭团里偶尔有肉松,烧麦里偶尔有肉粒,大感欢喜,如见沧海遗珠:
“太奢华了,还能这么吃?!”
现在想起来:都是碳水配碳水!
——可还挺好吃?
想想碳水配碳水,又不止这一种吃法。
我说热干面好吃;武汉的朋友说,热干面+面窝,可以是一顿早饭。热干面浓稠醇厚,面窝油脆松软,相辅相成,很好。
手头宽一点的朋友,说吃牛肉面配面窝,更给劲:油、肉、面,都有了,能吃得太阳穴突突跳。
西安的老前辈说,搭配可以很多。米皮、凉皮、肉夹馍、炒米,可以互相搭配:滑溜、浓郁、松爽,口感不同。
这位前辈还跟我比划,说他但凡回去,要这么吃:肉夹馍,先吃两口酿皮子,开胃醒神,酸爽得冲鼻子;肉夹馍吃个虎背菊花心,就得一大口下去,连馍带肉,脆而又浓。
重庆,我2007年去,住大礼堂旁的山腰间,吃早饭:小面+油茶。小面,重庆遍地都有。面煮好,起锅。下佐料——佐料也家常,但是要管够:酱油、味精、油辣子海椒、花椒面、姜蒜水、猪油、葱花、榨菜粒。
浇头和青菜也没定规了。加肥肠、豌杂、藤藤菜等,随意。
觉得不够呢,油茶:底是米粉羹+馓子碎,其他全看调味:油辣子、花椒、盐、姜、芽菜。
面吃完了觉得不够,油茶可以溜缝。
——回头想想,还是碳水就碳水。
其实想想,也不止中国如此。
日本人1970年代,流行过拉面饭——拉面就米饭,乍听很古怪,但也能理解:毕竟日本人做拉面的法子,各家重点不在面,在汤头,极浓厚:猪骨啦、味噌啦、酱油啦、盐味啦,花样一溜够;浓汤配面,大概觉得不满足,还加个米饭。
至于日本人喜欢煎饺下米饭、炒面面包、土豆咖喱饭、三明治夹炸猪排(面衣比肉都厚),大概也是同理:碳水配碳水,只是把不同的碳水做出不同口感来调味。
我还见过有用天妇罗碎——就是炸面衣碎——搭配素面的。
甚至这份爱好,也不止是东亚。
比如意大利的乡村馆子,芝士通心粉搭配薯条,也是有的,大家还吃得挺欢;瑞士山区,真有老馆子卖烤面包夹酸奶酪薯条,说是传统老菜;至于传统多悠久,我也不敢问。
我在西班牙的阿尔赫西拉斯吃到过土豆蛋饼,菜单上大书“家庭风味”;有点像希腊的穆萨卡,茄子全换土豆了。
波兰和捷克都有土豆泥馅儿的饺子——说起来,我在康定吃过土豆泥包子,异曲同工。
为什么碳水配碳水,到处都爱吃呢?
一大概是因为:口感。
滑铁卢大学神经科学助理教授迈克尔·巴内特·考恩先生说过个观点:“我们说的口味,说到底,是对味道、气味和质地特性的完整体验。”
比方说吧,小熊软糖基本上只是糖和增稠剂的组合。如果液态化,就并不好吃。但因为软糖形态耐嚼,所以就特别好吃了。
糯米粢饭和小麦粉油条都算碳水,但前者蒸煮加糖,后者油炸加盐,便出了软糯甜和咸香脆的不同口感。
热干面浓稠醇厚,面窝油脆松软。
油茶里米浆的细滑与馓子的松脆。
炒面的油香爽口与面包的松软。
土豆泥的香滑与饺子皮/包子皮的不同口感。
就这么映衬了出来。
另一面……跑步的诸位,大概都知道,有个所谓肝糖超补法。
有营养师会建议运动员赛前,相对避免高脂肪和蛋白质,因为太容易吃饱,也更需要时间消化;所以运动员赛前,就有习惯吃碳水就碳水的:意面、米饭、土豆……
想想世上流行的那些碳水就碳水,多少都是这样起源的:
普通孩子上课前吃个饱,好去一直上课撑到中午。
普通劳工上班前吃个饱,才好去干活。
武汉与天津两大码头,劳动者多,所以分别有热干面+面窝和煎饼果子的搭配,也很理所当然?
如西班牙的土豆蛋饼、波兰的土豆泥大饺子,美国人都归之为“comfort food”,所谓疗愈美食。这概念是1960年代起的了,当时《棕榈滩邮报》如此定义,”背负沉重压力的大人们,以疗愈美食来寻求慰藉——和儿时安全感有关的食物”。
这玩意说着玄虚,其实也简单:
有多少人是有类似体验的?不论吃过了什么精雕细琢的高端饮食,总觉得多多少少差点啥。
老年间有所谓溜溜缝,吃得瓷实。我不知道人的胃部结构是否真如此,只觉得大概,哪怕酒足肉饱,许多人都还需要一点碳水来补足。
真就坐下来,吃碗面,吃个包子,吃点薯条,搁我无锡老家吃宴席罢,就是吃碗饭,可能还是汤泡饭,会觉得“嗯,踏实了!”眼前的辛苦并不稍减,但吃得香,自然也睡得着,觉得可以去应对一下了。
大概,碳水支撑身体。
碳水+碳水,疗愈精神。
来源:豆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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