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彡 P 丨文

到义乌，从上海坐高铁只要 90 分钟，你就能来到宇宙的中心。

抖音快手上有很多“义乌文学”，那些 Vlog 大多会提到一些宇宙中心的传说，像什么：一位中东的老哥，生老病死都逃不出义乌的小商品；那里的义乌老板是美国大选的幕后操纵者；为了卖自己造的英国国旗，竟然“害死”英国一老太太……

当然，都是笑话。前几天波罗的海有根管子炸了，牵动了不少人看热闹的心，谁也没想到，是在欧洲热销的义乌电热毯竟然上了热搜——我很久以前就想聊聊义乌的话题了。

说实话，从没有一个城市如此让人陌生而又熟悉，每次大事件都默默上分。

义乌的小商品，莆田的鞋子，白沟的箱包，石狮的衣服，丹阳的***……跟国内各种工业产业一样，起于七八十年代的产业转移大潮。

作为引领地方经济发展的试验田，如今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小商品交易市场，拥有工厂、仓库和大规模贸易中心的集群。

每天有十数万商人往来其间，“来样定制”是这里人奉行的精神，只要你拿得出图拿得出钱，什么都能给你做出来。

然而现在不论是实体商品还是电子游戏都卷的起飞，蓝海市场都被染红，红海市场基本染黑，除了收房租的人爽了，大家都在勒紧腰带过日子。

所以卷到最后大家都反应过来了，卷也要往外卷，要出海，当海王……就我体感来讲，对义乌小物件的印象几乎来自 Made in China 的日本二次元周边。

很多人可能还记得 BB 姬介绍过的上海偶像唐可可，声优也是上海妹子 Liyuu，最近在日本混得不错，相当有人气。

她所在的 LoveLive 星团有个推销周边商品的番外节目，之前介绍过一款迷你的硬质箱包，算是还原了动画里的土妹子“樱小路希奈子”的***行李箱。

结果有中国网友发现，同款在国内的网购平台只要 20 块钱左右就能买到，而 LL 官方的周边却要 4950 日元的小箱包，接近 250 块的软妹币。

翻了近 10 倍价钱不说，淘宝店家基本都可以定制，像背带、包身的文字全都可以更换的。难免让人怀疑，官方怕不就是在义乌的订单吧……

不过这都是小插曲。迷你箱包的产地大概率不是义乌，毕竟义乌造的都是小商品，但网友的讨论依旧会导向义乌，义乌仿佛成了一个跨境电商的代名词。

正应了世界尽头、宇宙答案、因果收束，二次元周边的终点是“义乌小商品”。

如今跨境电商已是常态，很多时候你等了个漂洋过海的游戏动漫周边，大概率就是出口转内销。外贸生意的国内小商家，给官方供货的同时，也经常会自己放出来一大堆货来。

很多日本卖四五百的动漫人偶抱枕，某宝上能找到一百多的同款，几百几千的周边衣服，实际上花个几十块钱就能定制出一模一样的效果。

之前 NGA 论坛还发生过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。

说是 8 月份的时候，有页游《舰队 Collection》的提督（玩家的代称）在 NGA 发帖，吐槽某宝商家把舰娘周边写上“幼儿园”关键词。

因为杯子的图案跟之前罗森联动推出的产品一模一样，有些图没在网上流出过，也不太好自制盗版，所以网友普遍推测是外贸尾单。

什么意思呢？比方说有个货，客户要求 10000 个，你肯定不能按 10000 的数量进行生产，因为产品可能出现瑕疵，或者运输损耗，那么我多生产几个，搞 10200 个以防万一。

最后剩下几百个就是尾货，堆到仓库里会占地方，大多数情况会在某宝、并夕夕之类的电商平台，以“儿童玩具”“外贸尾单”的名义接近***处理掉。

你也可以看到，罗森联动的舰娘不锈钢杯子官方标价 1500 日元，接近 70 块的软妹币，但其实工厂成本不到 6 块钱。闲鱼上官方二手更是卖 100 多，太贵。

有提督下班看到贴子以后，觉得确实便宜，买来图一乐也无所谓，把某宝链接分享到了聊天吹水 QQ 群里，号召大家买买买。

第一天晚上 12 点左右就卖光了，当时销量 300+，不少人催客服上架，老板说是明天会补货。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夜带着员工通宵翻仓库去了，又或者临时加印。

第二天中午 12 点重新上架了一批，竟然很良心的没涨价。爆买的 NGA 提督依旧不满足，一窝蜂地买完了剩余库存，粗略统计两个小时大概卖掉了 1300~1500 个。

还有很多没凑到热闹的提督在某宝翻找漏网之鱼的舰娘周边，毕竟现在二次元周边绝大多数都是 Made in China，类似商家清库存的情况很多。

题外话，有时候我也会上淘些尾单货回来。等知道的人多了，这两年也有伪装成“外贸尾单”兜售劣质品的情况，慢慢变得需要仔细鉴别。

事情传开以后，舰娘杯子慢慢变成一场都市传说。有段时间，不少卖不锈钢杯子的商家会在标签里加上 KANCOLLE（舰 C 的日语名略称）。

可能卖货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是二次元，只道是什么最新的关键词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加进蹭波热度，给自家商品引些流量再说。

淘宝收获了流量，商家清理库存赚到了钱，提督们收获了二次元老婆，三方都得到了满足，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，真是相当难得。

有时候 BB 姬也会感慨，我们在讨论“文化”的时候，总是容易把问题抽象化，好像文化是什么形而上的高级概念一样，其实它有着自己的物质性。

能不能赚钱？能赚钱都好说，外贸单子是其中一个点，再比如二次元漫展这个东西，我因为工作关系，也凑过不少次漫展的热闹。

就个人体验来说，看似被打上“日系”“二次元”标签的亚文化空间近年来存在一种趋势，逐渐发展成类似小商品批发的下沉市场。

特别是小城市的漫展，像 CP 或者 BW 那样吸引到独立品牌商的漫展毕竟是少数。进去以后你会发现除了几个展台，还有一些 Cosplay 在拍照，剩下的都是些买卖二次元手游（特别是国产的）、动漫主题周边之类的小商铺。

每次闯入这种没有同人气氛的漫展，我都有种学校旁边小卖部的错觉，到处都像是小学初中时候才会买的东西。商铺的主人往往不是年轻人，他们看起来跟二次元没有任何交集，周围的宅手办和他们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。

商贩们从上游批发商那里进货拉来市场倒卖挣钱，周边是什么作品，漫展叫什么名字他们无所谓。本质和以前的庙会没什么区别，只不过是好赚罢了。

在这个意义上，二次元漫展根本不像路人眼里所谓的文化入侵产物，反倒是构成本土社会经济的网络一角，体现了社会经济的复杂性。

之前我们文章提到过，有一个非常经典的科幻电影系列叫《回到未来》，第三部有过“日本制造”的梗，变相印证 80 年代美国人对日本的印象。现在风水轮流转，已经变成中国制造和日本躬匠的故事了。

但实际上，现在就有很多二次元周边，开始慢慢使用越南生产了，我有个声优噶起朋友就经常吐槽越南的周边质量不行。

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。也许会随着人工成本提高，低技术力的义乌小商品慢慢淘汰，产业链往越南、印度尼西亚之类的东南亚国家迁移也说不定……

当然，这就不是我这种食品吃临期的，服装穿尾单的，电影看盗版的，书籍买二手的烂人该关心的了。

来源：知乎